跟以往關了鬧鐘總要迷瞪一會兒不同, 今天的喬桐甚至在鬧鐘響起來之前就睜開了眼睛。

她昨天，好像做了一個不得了的決定。

頭腦發熱還是深思熟慮？她也說不清楚，只是這會兒又在重新思考了，是對的嗎？

腦海裏這時浮現出來昨天男人抱住自己時那樣用力的樣子。

“喬桐, 你別騙我。”然而他說完以後又改口, “騙我也行, 你不能反悔。”

祁修銘的聲音太過不安，甚至掩蓋了喜悅, 讓人莫名心疼。

喬桐擡手回抱住了他，輕拍著他的背就像是在安撫：“不反悔。”

是的，不反悔。似乎是只要一想到那個人的眼睛, 她所有的不確定都能變得確定起來。

她剛坐起來, 手機鈴聲就響了。喬桐拿起來看，上面是她還沒改的備註“老板”。

接通了電話，男人的聲音傳來。

“醒了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想吃什麽？我帶給你。”

他的語氣自然得就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，完全沒了昨天坐立難安的感覺。

其實祁修銘昨天一整天都是虛浮一般的感覺，幸福來得太過突然，反而讓人覺得虛幻, 即使現在，他都會擔心喬桐一反悔就忘了昨天的話。

“那就你上次買的吧，我記得味道還不錯。”

好在喬桐沒有逃避的意思, 他微微松了口氣。

“好。”

味道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好，喬桐上次沒問到答案, 這次又問他：“這是在哪買的, 我在我家附近好像沒吃到過。”

祁修銘說了一個地方, 喬桐一聽有些意外：“你跑這麽遠, 我要是知道這麽遠就不讓你去了。”

“開車也不遠。”

喬桐這才發現祁修銘還沒動筷子。

“怎麽了？你不喜歡嗎？”

祁修銘看了她一眼搖搖頭：“沒什麽。”

他說著沒什麽, 但明顯是心緒不寧的，喬桐心裏笑，還以為真的已經自動進入男友模式了呢。

祁修銘後面都沒有再表現出異樣，直到他們一起出門，喬桐突然驚呼一聲彎下腰。

“怎麽了？”祁修銘馬上也跟著彎腰扶住她，“腳扭了？”

喬桐擡頭時便撞進了他眼裏，輕易地就能看見那裏面的擔憂。

她的心微微一熱，對著盡在咫尺的側臉處輕輕親了一下：“給你蓋個章，以後就是官方認證的男朋友了。”

溫熱而柔軟的觸感在臉上只停頓了一瞬，祁修銘楞了一下，他懸浮不定的心在喬桐的笑顏裏慢慢踏實下來。原來這個人也知道，自己的不安。

“腳沒事？”

“逗你呢，沒事。”喬桐跺了跺腳來證實自己的話，“你看。”

她說了沒事，祁修銘卻還是維持著扶住她的動作沒有離開。

喬桐在他墨色般地眼睛註視下，莫名心跳快了幾分。

“我是不是也該蓋個章。”他的視線落在喬桐臉上，平靜的眼波下隱藏著仿佛能灼燙人的渴望。

喬桐笑著問：“不蓋章就不是你的嗎？”

如果是以前的祁修銘大概會松開了，然而他此刻卻又靠近了一些，學著喬桐剛剛的動作，只是多了幾分小心與診視，在她臉上輕輕落下又離開。

“是我的，所以我可以親是不是？”

喬桐楞了一下：“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。”

祁修銘眼裏帶著笑意，握住喬桐的手：“反正不管是什麽樣都不能退貨了，坐我的車去公司吧。”

喬桐想著坐他的車去公司被人看見就不好了，可交往第一天呢，對上祁修銘期待的眼神她也拒絕不了，便乖乖上了車。只是在公司不遠處就讓他停車。

祁修銘聽她的話停下來，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問出口。

“我不是官方認證的男朋友嗎？”

“可是我們畢竟是在同一個公司，”她還沒做好準備，“現在突然公開的話會有點太突然。”

“你之前說過支持辦公室公開的。”

“可是普通員工和老板之間……還是不一樣的。”

祁修銘也不想勉強她，還是打開了車門：“那下班後我在這裏接你。”

喬桐點頭，她正準備開車門，卻突然瞥到後座上紅色的提袋。

“那是什麽啊？”

祁修銘抿了抿唇：“喜糖。”

“啊？”喬桐伸手拿了過來，還真是一袋一袋包好的喜糖。大概率不會是別人送祁修銘的，所以她不可置信地問，“你難道準備帶公司發嗎？”

祁修銘還真認真地點頭。

“可是，”喬桐哭笑不得，她已經收回準備開車門的手坐好了，“喜糖的話，是不是該結婚的時候才會發？”

祁修銘暗淡的目光再聽到結婚時驀然亮了幾分，卻又馬上消失。結婚，僅僅是這兩個字就讓他又開始暈頭轉向了，可是他們兩個，還有可能會結婚嗎？

喬桐也意識到自己提起了糟糕的話題，若無其事地打開了一袋糖：“我可以吃吧？”

包裝很精細，她半天沒打開，祁修銘伸手拿過去幫她打開了，又挑了軟糖遞過來。

“我讓榮助理包的，好像沒放太多軟糖。”喬桐一向只喜歡軟的。

“沒事，一個就行了，嗯……好甜。”喬桐笑，“那我先走了？”

“嗯。”祁修銘看著她下了車，慢慢沒了身影，他從手裏那袋糖裏隨手拿了一顆放進嘴裏。

雖然不能分享給別人，但是他倆吃了同一袋糖，好像也一樣。

就像是她第一次接過自己母親的糖一樣，祁修銘嘴角上揚，真的很甜。

喬桐步行到了公司，等電梯的時候衛凡正好也在那裏。

“喬桐，你的車上午能不能借我開一下，我要接個人。”

“啊？”喬桐理了理耳邊的頭發，“真是不巧，我今天沒開車來。”

“好吧，我等會兒問問吳文娜。你是坐地鐵來的？”

“嗯。”喬桐沒有多說，兩人剛進去，就看到往這邊走的祁修銘，喬桐趕緊按住開電梯門的鍵。

衛凡又看了她一眼，甚至有些懷疑喬桐是不是按錯了，他還以為喬桐會不想和祁修銘一個電梯呢。

祁修銘進了電梯。

“謝謝。”

“沒事的老板。”喬桐笑。

電梯裏還有其他人，也都跟他打了招呼。

喬桐打過招呼以後本來就沒再看祁修銘，然而她卻總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哪怕是轉移了一會兒，馬上就會又看過來。

好吧，喬桐有些後悔給他開電梯了。

她一下了電梯就給祁修銘發消息：“眼神、眼神，老板你要收斂一下。”

沒一會兒，那邊就回了。

“你是怎麽忍住不看我的？”

喬桐還沒回覆，又一條發過來了。

“我會忍不住看你。”

原本需要死死隱瞞的感情突然不需要再壓抑，祁修銘發現自己的制止力遠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好，僅僅是在見面時目光不要落在她身上都做不到。

喬桐低頭，掩飾住眼裏無奈的笑意。她是不是，又欺負這個人了？

策劃組上午有文件需要交給祁修銘，喬桐罕見地主動舉手：“我去吧？”

吳文娜覺得稀奇：“怎麽了這是？突然積極起來了？”

“在上司面前表現自己當然要積極一點。”喬桐看了一眼策劃書，“而且這個是我做的，我熟。”

“好像沒問題，”吳文娜想了想。“又好像有點問題。衛凡你覺得呢？”

衛凡收回視線：“我有一種總在跳集追劇的感覺。”

確實她以前對於這種需要跟祁修銘單獨交接的工作都不會太熱衷，但此刻喬桐沒想太多，她看著聊天界面停留的那句“我會忍不住看你”心口微微發熱。

假公濟私會不會不太好啊？等會兒認真匯報工作就行了吧？

她上樓敲響了祁修銘辦公室的門，沒有回應，榮月洲的座位就在辦公室旁邊，見她敲門開口：“老板剛剛出去了，喬小姐你要是送文件就先放進去吧。”

喬桐眼裏有一瞬間的失落又馬上消失：“那要不我等會兒再來也行。”

“那個策劃案老板不是說過要看嗎？先放進去吧。”

喬桐隱隱察覺幾分異樣，不知道榮月洲為什麽這麽堅持，但也還是應下了。

“好。”

她進去，祁修銘果然不在。早知道就還是先發個消息好了。

喬桐把文件放在桌子上，身後響起腳步聲，沒有回頭，她也能聽出來不是祁修銘，果然，進來的是榮月洲。

“榮助理是有話跟我說嗎？”這會兒她自然也是看出來了。

“老板昨天讓我裝了不少喜糖，”榮月洲臉上帶著笑，笑容卻不達眼底，“我還以為今天能分到呢。”

“那榮助理你可能還需要等等了。”

榮月洲聽了她的話，笑意終於完全消散下去。

“喬小姐，你和老板的事情，我本來是不該多問的，但是作為老板這麽多年的下屬，我還是姑且想提醒一句。你是真的決定好了嗎？那個人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脆弱，他承受不了再一次失去的。你如果決定接受他了，就要負責到底。什麽試一試，給個機會，我希望你不要有這些念頭。”

喬桐沈默了一瞬間，看吧，正常人都會這麽想，也就季陽不知道怎麽回事，居然給自己出了一個不接受不拒絕的渣女餿主意。

“榮助理，我……”

“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
祁修銘的聲音從門口傳來，喬桐停住了自己要說的話，下意識就回答他：“我來……”

“不是說你。”祁修銘走過去，擋在了喬桐前面，語氣非常自如地轉換著，“榮助理你還有事嗎？”

榮月洲知道再說什麽都沒意義了，心裏無奈：“沒事了，那老板我先出去了。”

“把門關上。”

虧他還這麽擔心，看看這冷酷無情的樣子，榮月洲忿忿不平關上門。

屋裏的祁修銘早就換了一副面孔：“怎麽過來不跟我說一聲。”

“剛剛去哪了？”

“總部過來了人，我去說了兩句話。”祁修銘一邊說著一邊牽著她的手坐了下來，自己就在一邊站著。

喬桐坐在老板椅上晃了晃：“我要這樣給你匯報工作嗎？被人看見怎麽辦。”

祁修銘手一伸按住了辦公桌上的遙控器，辦公室門傳來落鎖的聲音。

喬桐笑著靠在了椅子上：“還能過過這種癮。”

雖然坐在不該坐的位置上，喬桐也還是把工作匯報完了，末了才開玩笑：“人讓你看夠了，回頭有別人在，可記得收斂一些。”

“恩。”

然而看著喬桐玩起身，祁修銘卻把他按了回去。

“喬桐。”

“嗯？”喬桐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微微用力。

“你如果想要走向我，哪怕只是一絲這樣的念頭，都不要猶豫。你想走的時候，我不會攔你的。喬桐，”他停頓了一下，又叫回了以前的名字，“喬喬，你別顧慮我，我能對我自己負責，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，我來承擔。”

他看來是聽到了榮月洲的話。

承擔得了嗎？他不知道，但是無論如何，這個包袱不該交給喬桐來背。

喬桐握住他骨節分明的手，可真涼。

她擡頭，對上男人的眼睛：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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